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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吉
仙道说想去看花火大会,让牧来学校等他,一起吃过晚饭再出发也不迟。牧将信将疑,挂了电话后翻了一遍近几日的报纸,发现今天在隅田川确实有花火大会。但他问仙道具体安排时,仙道可疑地沉默了两秒,说:“时间还早,再说吧。”就匆忙挂了电话。牧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品川或者江东那里约会,没有别的原因,仙道总是要抽出时间钓鱼,要去靠海的地方。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,比练球还要固定。牧绅一对此没有意见,从池袋去品川不远,夏天时他还能去冲浪。只是以前在神奈川念书时,海南大不远就是海滨公园,出行方便,住在那里的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爱好,抱着冲浪板上电车也不用有心理负担。念了大学之后,他冲浪的次数减少了,肤色也比之前更浅。仙道说这样也挺好的,至少他不会过曝了。
牧印象中第一次在篮球场外遇到仙道就是在靠近海南大的海滨公园,地区选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。牧绅一站在冲浪板上,确认了几遍这人究竟是长谷川一志还是仙道彰。仙道竟然带着大包小包跑到了离学校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钓鱼,可是明明陵南门口就有海滨公园。他打着哈欠,睡眼惺忪地撑着鱼竿,牧出声叫他时他惊得抖了一下,连忙去看是不是被鱼咬走了饵。
“是牧啊,真巧。”仙道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就撑着脑袋继续看着海面。他们打过几次照面,仙道很少表现得如此兴趣缺缺。好在牧擅长应付这种场面,一点点冷淡的拒之于外不会让他觉得尴尬,他说:“原来你喜欢钓鱼。”
过了几秒,仙道慢慢地说:“算是吧。”
牧也语塞了,干瞪着仙道的背影。不知道是因为输给了他还是因为太困,仙道敷得太明显,一点没有聊下去的欲望。陵南的人似乎都很喜欢仙道,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海南大队内的亲近与放松,牧还以为仙道是个健谈的人。
“嗯……我在想些事情……”过了好一会儿仙道又说,“你不如继续去冲浪吧?看着我钓鱼只会让你晒得更黑的。”
牧见到仙道身边的水桶,半桶海水里游着两条鱼,尚有结果。大概钓鱼只是一个借口,他来这里独处复盘比赛吗?牧想着,见仙道又打了个哈欠,眼角挂上了困倦的泪水,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。
“我冲浪结束了。”牧说,“你在复盘比赛吗?选拔赛也才刚结束,可以好好休息几天。”
“那倒不是,昨天已经复盘过了。其实今天是新旧队长交接仪式。”
牧来了兴趣,鱼住卸任队长,难道是要退部了?如此一来陵南就缺少一位强力的中锋了,对海南大来说则是增加了胜算,要是仙道接替鱼住的位置打中锋呢?他想得很快,迅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阵容安排,接着才想起来另一件事——现任的二年级里会担任新队长的,大概也只有仙道了。他问:“新队长不用出席仪式吗?”
“就是这样才来钓鱼啊,要是离学校太近会被抓回去,很麻烦的。啊上钩了!”仙道来了精神,熟练地提钩收线,把鱼从水里拖出来,拿给牧看,“新鲜的海鱼,牧吃鱼吗?”
“我在学校食堂吃饭。”牧干巴巴地说。
“也是。”仙道开始收线,把桶里的鱼和水倒回海里,鱼一落水就立刻消失了,仙道松了口气,一一收拾好渔具,对牧说,“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,再见。”收拾完毕,他终于仔细地看了看牧。牧抱着冲浪板站在他身边,只穿了一条泳裤,身上还滴着水,湿发粘在额头上,脚下的地面深了一块,“这么一看……”
仙道的目光落在牧光裸的上半身,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。牧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水珠。
“原来你真的还只是高中生啊。以前你梳着大背头很像那个……很有气势。”仙道举起手在头上比划了两下,牧一下子想到了樱木花道还有湘北那几个后援人员,但仙道只是笑了,转移了话题,“加时赛时你表现出来的体力,还以为已经是成年人了,是因为冲浪吗?身体的控制力也很强。”没有等他回答,仙道就背着鱼竿愉悦地走掉了。
之后牧又在这附近遇到过仙道几次,他总是站在远处观察一会儿再决定是否要去打个招呼。大多数时候,仙道都沉静地看着海面,难以辨别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。遇到的次数多了,牧学会了判断仙道的细微反应,知晓他有时候是偷懒逃了训练来钓鱼,有时只是在沉思,又有时候,仙道在小心地观察他冲浪。仙道的观察很隐蔽,但牧总是会注意到他的视线。如果被抓住,仙道也只是懒洋洋地向他打个招呼,问他要不要来码头坐坐,跟他一起钓鱼。
毕业后牧没有回关西念大学,IH结束后他与家里商量考学,决定考立教的社会学部。高中时因为打篮球,他的成绩很一般,不至于挂科但也算不上好,海南大是工科大的附属,文科的偏差值不高。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他在塾里恶补了一通,最后依靠着学校的推荐才勉强考上了立教。父母对他的选择尚且满意,因此没有苛责他留在东京不回大阪。
总而言之,他现在坐在篮球馆里,拿着一本汉娜·阿伦特试图看完一章。手边的咖啡都放凉了,他还没能看完十页。篮球落到地板的声音响个不停,牧实在没有办法看懂书里的字。面前仙道在老老实实地练习投篮,真是难得,逃开训练从来不在牧绅一的选项列表里,陵南的训练量比起海南大有过之无不及,仙道却时不时就会偷跑出来。体育运动的要诀是肌肉记忆,但仙道说思考也是训练的一环。
投完这一轮之后仙道吸着柠檬饮料、带着满身地热气朝他走来,牧赶紧翻了一页,仙道瞄了眼书名,在他旁边坐下:“呼,累死了。”
“百分之三十五的命中率。”牧说,“比之前高了一点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在看书。”
牧把书一合,老实承认:“看不懂。”书页里夹着一张纸,原本他想用来写笔记,但上面画着圈和叉,都是仙道投篮的记录。“怎么在练三分?现在还是打控卫?”
“暂时是这样安排,秋季的联赛一定会遇到深体大,他们的控卫是那个深津一成,要是不能突破他的防守,能自己得分也不错,毕竟我不是很熟控卫——当然了如果能成为首发的话。”仙道语气轻松,“是不是叫深津一成,还是叫深津一势……”他喝完了饮料,指了指边上,说:“顺便一提,我有在记。”他露出无辜的表情,“系里的同学,自愿过来帮忙的。”
被牧忽视了很久的男生终于向他们走来,见到牧,又看仙道,又看了看牧,问:“哎,篮球队的教练?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仙道大笑起来,问话的人露出了迷惑又尴尬的表情,说着“非常抱歉,是仙道同学的朋友吧”,连忙向牧鞠躬道歉。仙道笑得停不下来,牧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,觑了仙道一眼,又好奇他会如何作答。结果仙道只是拿过同学手上的计分板,说:“谢谢啦,改天请学长一起过来找你们打球。”
记分板同学忙说:“谢谢仙道同学。”牧和仙道讨论着防守的事,他正准备告辞,又看了看牧,吃惊地说:“咦,等一下,我好像见过你……”
“嗯?”仙道停下话头。
“你是神奈川的那个……”接下来的话牧听过了很多遍。他对着牧的脸回忆了几秒,准确地报出了他的名字:“MVP牧绅一。”
牧绅一点点头:“是的。”
这两年牧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,他们总是惊讶又惋惜,问:“你没有继续打球吗?”
全国第二的海南大队的队长、神奈川县的MVP的脸和名字是一张闪亮的通行证,在这个篮球讯息只在报纸和篮球杂志上流通的年代,哪怕去往大阪也有很多人认得他。
果不其然和之前每一次一样,对方问:“你……呃,你还在打球吗?也在东京的大学吗?”
牧礼貌又冷淡地说:“不打了。”
“诸星学长。”仙道对着诸星招手,“你来得正好。”
临近假期,学生们大多回家或是去旅游了,只有要参加比赛的各个赛队的选手们留下来训练。诸星穿着T恤,大约只是路过进来看一眼。“阿牧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也想问,你怎么在这里,”牧叹了口气,“还以为你在大阪。”
“拿了这里的奖学金……”诸星看了看仙道又看了看牧,“你们认识?哦对,都是神奈川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牧说,不仅认识,还很熟。
仙道说:“是我男朋友。”
“啊?”
“等下我们要出去玩,学长要是有空,不如莅临一下篮球同好会吧。”
“什么?我们不是篮球社吗?怎么还有一个同好会?”
仙道和诸星都是作为球员进的这所大学,作为关东的篮球强豪校之一,学校的篮球部分了不同的队伍,资源大多集中在从各地招进来的优秀球员身上,渐渐地剩下的篮球部成员们组成了惨淡的业余爱好者同好会,也没有机会参加大学生联赛。
仙道指指矮个子的男生:“确实只有一个篮球社,不过也有其他爱好者,篮球社可不好进。之前答应了他们会带你一起去打球,总之就是这样,谢谢你!”
走出体育馆,东京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,牧有些眩晕。趁仙道冲澡,他和诸星叙了会儿旧,诸星拐弯抹角地打听他与仙道的事,牧老实承认从高中的尾声开始他就与仙道交往了,那年陵南没有进入全国大赛。
“不,我不是问这个,”诸星瞄了眼四周,帮忙计分的男生已经回去了,体育馆里只剩了他们二人,“你父母不知道吗?”
牧摇摇头。
他们国中时是队友,算不上亲密的朋友,但诸星很清楚牧是如何成长起来的,他是完美的雕塑,他所有的冷静、清醒与自我约束力都依期待成型。对同龄人而言,这是可怕的事实。恐怕牧自身也很清楚这一点,并且接受了一切。
反倒是诸星叹了口气,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,说了句“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”,神色复杂地走掉了。
仙道换了衬衫回来,问:“诸星学长呢?”
“走了。”牧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他还没同任何人说过与仙道交往的事,看起来诸星接受良好。他欲言又止,仙道问: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小心深津,”牧决定转移话题,“他是同年里实至名归的第一后卫,任何一个恍惚都会被他截掉球。”
大约两年前的这时候,他们都还念高中,大家刚打完县选拔赛,正为全国大赛准备。那一年他们没有遇到山王,山王输给了首次参加全国大赛的湘北。牧不知道那次失败让山王、让深津成长了多少。等到陵南终于打进了全国大赛,深津已经毕业了。比起进攻,仙道在控球与组织上略逊一筹,若是打控卫,遇上深津,仙道也束手无策。牧从短暂的回忆里剥离出来,发现仙道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。
牧停了下来,不知道仙道究竟在想什么。在球场上时他尚能猜到仙道的想法,那是来自他过去多年打球与观球的经验,一旦出了赛场,仙道就变得更为复杂,像他手里那本书一样。也许只是他没认真去念,所以无法彻底理解这些假名汉字的排列组合。牧信奉努力大于天赋,这个信条以及他的自制让他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都顺风顺水,直到他和仙道开始交往。努力不是一切,至少不能让他彻底了解另一个人。比如,这时仙道问:“晚饭吃什么?”
“我以为你有安排了。”
“当然没有,我在报纸上看到今天有花火大会才打给你,时间还早,现在才下午四点。”仙道一脸万事不愁,“是去喝冷饮还是回家?”
不知为什么,牧直觉两个选项都充满了危机。
牧说:“回家。”
仙道租的是新建成的公寓楼的高层,少有的铁骨铁筋,优点是隔音效果好。打开门牧就看到放在鞋柜上的书和报纸,接着是靠在客厅角落的鱼竿,然后是柜子上翻倒的唱片,挂在椅子背上的T恤,书桌上摊开了好几本书和笔记本,仙道笑笑说“不好意思没有收拾”,脸上并无歉意。他胡乱地把书本一合理成一摞:“教授给的下学期的阅读清单,有几本书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牧翻着仙道桌上的书和笔记,就算是学校特别招进来的运动员也必须要念书,仙道选了文学专业,说是好念,打球时间多。仙道从衣柜里拿浴衣,摊在床上问:“哪件比较好?你带了哪件?”
“蓝的吧。”牧说着,顺手理了桌面。仙道把另一件衣服挂回衣柜,说:“又不是叫你来给我收拾房间的。”
“那你可以自己收拾下。”牧说。
“会的会的,改天吧。”
牧坐在床上,看仙道脱了衬衫。
“仙道。”
“啊?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现在?我没什么想说的。”仙道无辜地看着牧,“非要说的话——”他又看了看自己,除了一条内裤什么也没穿,“做爱?”
“那还是算了。”牧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浴衣,又说,“晚上再说吧。”他见仙道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的浴衣,上面绣着白色的海浪花纹,干净清爽。“升入大学后妈妈送的,还是第一次穿。”仙道说,“你的衣服上竟然还有家纹。”
“嗯,我的每件和服上都有。”
“你家该不会还是那种大和宅吧?”
牧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。仙道说:“还好我是东京人。”
花火大会年年都有,念高中时牧只去看过一次,他和仙道刚交往时赶上了花火大会的尾声,两个人站在海边远远地看过,不知怎么仙道忽然又来了兴趣。牧其实对这种活动兴致缺缺,与人群挤在一起也只会沾一身汗。但他是个好的受众,他习惯各种更繁复的仪式,遵守礼仪,井井有条,一丝不苟,若不是这次太急,他还会提前查好合适的观看地点。毕竟他早已经知道全权交给仙道的后果。
“没想到人这么多。”下了出了车站后仙道说,“呃,大家还挺闲的。”
牧无语:“我们不也是?”
来的路上路过神社,仙道说既然都出门看花火大会了不如顺便抽个签再走,稍微有些仪式感。但他本人却不太虔诚,拿起筒摇了摇就抽出了签。牧一时没想到什么愿望,据说没有愿望便抽签的话也不会灵验。他在御手洗处洗了手,对着签筒沉思片刻,从兜里拿出一枚硬币郑重地摇了摇签筒。
“什么签?”
“小吉。”牧把竹签放回去,从对应的抽屉里拿出签文。
“你运气一直很好。”仙道把自己的签给转给他看,上面写着“凶”。
“还行吧。”纸笺上的签文写的是“道合须成合,先忧事更多”。牧照既定轨迹不断前行,但他清楚努力不是一切,努力可以化解大部分问题,但所谓命运与运气是存在的,没遇上山王是运气,放弃打篮球比赛就是命运。新年与家人去神社求签,牧得到的结果也是“小吉”。一年过去了一半,他念书考试,参加父母安排的实习,去见他应该会面的前辈,一切都如期进行,没有一个步骤脱轨。没有坏事,也没有什么意外之喜。牧不知道这算不算“小吉”。
从神社出来后他们搭电车去往合适的观看地点,接着沿着河岸走,一路上都是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,三五成群,人流在岸边缓缓移动。牧心想还好他们长得高,在人群里格外出挑,不会被挡住视线。
天色一点点暗下去,幽暗的蓝色中夹带了些许深紫色,来来往往的人们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剪影。
他们没赶上晚饭,仙道买了点章鱼小丸子,两个人坐在路边吃完,天终于黑得只能看到对方的脸了。几个小孩拿着仙女棒从他们面前路过,跑去店里买刨冰。
夜幕彻底降临后东京也逐渐冷却,月亮升起,却不明亮。他们挑了个高处站着,没有路灯,黑黢黢的。人声仿佛离他们很远,只有蝉鸣一阵一阵传来,衬得更加宁静。
第一朵烟花升起来时,孩童稚嫩尖锐的欢呼声划破了人们低哑的交谈声。牧年幼时第一次和父母看烟花,同这些小孩子一样雀跃,现在花火大会对他而言沦为了背景板。仙道则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。
“仙道,”牧又忍不住问,“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?”
仙道看他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因为你看起来有话要说。”大多数时候仙道沉静又随性,仿佛不会为任何事生气或是烦恼,观察了很久之后牧才发现,仙道想要掩盖什么的时候会表现得更加不在乎,但过犹不及。牧说,“你不愿意说时就会这样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仙道望着夜空,尾音消散在空气里。
“你想说什么?我在听。”仙道也是有很多烦恼的,这是当然,因为三个月前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。在海边遇到过仙道后,牧意识到这一点,仙道只是很难开口,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。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会将事情处理得很好,不仅在篮球上是如此。仙道的父母不常到镰仓来,他也不常回东京老家,他的父母对他很放心,田冈对他也很放心,队友们更是如此。在这一点上,牧很能理解仙道。他对仙道说:“你可以对我说。”
“嗯……”仙道笑了笑,“还没想好。”
“那么等你想好了可以对我说。”
仙道忽然沉默了,他保持着凝视夜空的姿势,似乎真的在欣赏五光十色的烟花。于是牧也耐心地看着这些彩色火药。等到第二波烟花结束,仙道说:“好热,不如回去吧。”
蓝色与黑色的浴衣挂懒散地挂在椅子背上,衣服下摆拖在地板上。牧的身下是仙道的T恤,进门后来不及收拾二人就倒在了床上。
房间里充满情欲的热气,牧看着头顶风扇慢悠悠地转着,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盖过了他的呻吟。仙道用舌尖点过他的泪痣,就这样汗涔涔地趴在他身上。
等到落在牧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了,他听到仙道说:“田冈教练当时招我去陵南,说可以给我推荐入东京的大学,父母觉得划算,于是同意我去神奈川念书,但是要求是我要打进全国大赛。所以二年级的第二学期学校找我谈话,我想过以后不再打篮球。”
那段时间仙道常去海南大附近钓鱼,二人还没开始交往。现在想,仙道那会儿应该是在考虑这些事吧。他们也不过是高中生,尚未成年,大多数事由父母决定。
“不过没想到三年级进了全国大赛,打得还不错,学校也兑现了承诺。总而言之,结果很不错。”
“要是没继续打篮球呢?要去做什么?”牧问。
“什么都行,我又不挑。”仙道笑眯眯地说,“不打就不打了,虽然很会有点遗憾。”
国三时牧和诸星拿了县第一,父母同意他去海南大念书。最初牧想过借口,但是每年新年回家,换上厚重的和服,穿过木质回廊,父母提醒他要记得之前的承诺。他说他知道了。
国体后他告诉队友他不会再打篮球了——至少不会再打比赛,在篮球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,没有人理解。清田足足念叨了一个月,他不去篮球部后清田就去三年级的教室找他,大学入学后也时不时有人过来问他是不是“那个牧绅一”,那个牧绅一,意味深长的称呼。最后一年的冬天,冬假结束后他从名古屋回神奈川,在学校门口的海滨公园遇到了仙道。交往后他们就不在这里见面了。
仙道又坐着在钓鱼,脸被冻得通红。牧看了看他的水桶,连水都没放。
“那是因为我没在钓鱼啊。”仙道笑了笑,提起鱼竿,鱼钩上空空如也。“你要留在东京吗?”
牧在他身边坐下来:“嗯,我打算考立教。”
“真厉害,不愧是牧。”仙道不痛不痒地夸了两句,似乎也没几分真心。他继续沉默地钓鱼,牧不自觉叹了口气。仙道问:“怎么了?”
“回到学校又要受到清田和篮球部的轰炸了。”
“信长同学啊,他很关心你呀。”
牧无语:“关心得有点过头了,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每天找过来了。”
仙道哈哈笑了两声。
清田也找过仙道,不知道怎么找上来的。他急匆匆地截住要回公寓的仙道,说,大事不好了仙道学长,牧学长竟然不打球了!
仙道说:“我知道啊。”
“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劝他?你还是不是他男朋友?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男朋友?”仙道反问。他确信牧不会告诉任何人。
“这个吗……他确实没说,我不小心看见的,我保证没外传!”清田举起手发誓,“总而言之,牧学长怎么能不打球呢?”
“你们篮球部派你来做代表?”仙道说,“这是阿牧的决定,我无权过问。他不会随随便便下决定。”
清田点点头,表示赞同后半句话:“确实,和你不一样。但是——”
“首先,就算不打球,也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,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打篮球,你大学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呢?进国家队?去美国?去做篮球教练?还是干脆不打篮球了老老实实工作?”清田被问得哑口无言,仙道继续说,“而且阿牧没成年,这是他与父母的决定。自由是有限度的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清田试图说点什么,发现仙道没在看他,看向了他的身后。他转过头,却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。“但是如果被迫放弃喜欢的事,岂不是会很不高兴?”
仙道被问住了。他思考片刻,点点头:“也许是吧。”接着哄了清田几句,把他打发走了。
后来仙道想过这个问题,对大部分人而言放弃一个爱好比想象得要轻松,时间久了,人总会慢慢忘记。要是三年级没打进全国大赛,他也会平淡地接受。牧也是一样。牧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认真衡量过的。他权衡利弊,冷静思考,规划出最优路线并且一丝不苟地执行,从不偏航。与他冲浪一样。只不过心情是无法衡量的。正如牧无法计算浪何时打来,他只能越过去。
仙道打着哈欠,爬起来将风扇调大。“你问我有什么话要对你说,倒是没有什么大事,”他又倒在床上,“你明天要是有时间,陪我练会儿球吧?”
“这真不像你。”
“我也很努力的。”
牧挑眉看着他,高中时他逃过不少训练,说这话委实没有多少说服力。但是这个提议在牧身上切开了一道口子,他久违地雀跃起来。“好啊。”牧说,“就算一年多没碰过球了,我也还是很强的。”
“我知道啊,MVP。”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