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0才出了个PV的时候写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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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lackshadow
灵灾之后,这片土地就很少有人踏足了,所以我看到那个男人时着实吃了一惊。
他受了伤,靠在树上,染了血的大剑搭在他腿上。
“喂。”
我冲他喊,这里,不要说人,连动物都没多少,都是些魔物在游荡。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
那个人握住了他的大剑,我停下脚步:“喂!”
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。我踩着落叶,右手搭在身后的匕首上,放缓脚步靠近他。
他见我靠近,敏捷地挥起大剑,剑尖悬停在我鼻尖前方。我没想到他深受此重伤还能如此迅速地作出反应。我举起双手以示无害:“你还好吧?你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。”
他打量我一会儿,把剑放下。
我从挎着的篮子里翻出一些草药,敷在他的伤口上。谢天谢地已经止血了,否则还没等我把他拖到洞穴里他就会死在半路。
“这里很多年没出现过陌生人了。”我给他短暂处理了一下伤口,“你还能走路吗?”
他点了点头。
我可拖不动一个身着铠甲的人。我让他坐在这里别动,我又去寻了一些能吃食的果子,把他带到我们洞穴。
“奶奶,这是今天的果子。”我把篮子放到奶奶面前的桌子上,然后让男人靠墙坐下。洞穴里的人全部都看着他。
“我在外面捡到的。”我说。
“已经很多年……”有人说。
“是,但是总不能放任他不管吧?”我说。
“万一他不是‘人’呢?”
他们举着火把围到他身边,而他却毫无反应,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。他没握着他的大剑,剑身上的血迹干涸了,在火光下显得斑驳不堪。
我替他开口:“……他能战斗。他能帮我们。”
事实是,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能苟活到几时,多一个战斗力总是好的,能够帮我们驱逐魔物。
“什么名字?”奶奶问——她是我们的代理族长。
我耸耸肩:“看起来是个哑巴,不过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话。”
“让他住在最外面,分给他一点吃的。”
男人在我们的洞穴里住了下来。他不笑,不说话,寂静无声。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,于是我叫他“黑影”。他黑头发,一身黑色的铠甲,就连大剑都是漆黑的,火把熄掉后,他就像洞穴门口那块巨石的影子。
索性洞穴里没有人对他感兴趣,最初的戒备阶段过去,大家都把他当做洞穴里的一块会移动的石头。
他会帮我们搬东西,或者帮忙铸剑——他手艺很好,洞穴里很多人不大懂如何修冶,他们做出来的剑身总是很粗糙的,但是黑影似乎很懂得此道,也许他本就是个战士,常年接触武器,知道怎样的才是最好的。再后来,我发现他会附魔,尽管魔力微弱,但聊胜于无。他的那把大剑,可真是把好武器,黑色的剑身上,缠绕着紫红色的魔力,天黑下来后,能看到剑身上幽暗的光。
我在洞穴时,悄悄地观察他:他脸上有很多伤口,早已结了痂,成了皮肤的一部分,有一次我看到他的手臂,那上面也净是伤疤。后来我听到几个男孩说,他们看到黑影背上布满了刀疤,好像他本人就是个伤疤集合体。不仅如此,他的手上长满了茧子,大概是常年握着武器磨出来的。我发现他常常看天,一个人坐在洞穴口,什么也不说,偶尔带着他的大剑,细细地擦拭。
他身上的伤好得很快,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快。那正好,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草药。他伤好后,开始跟着我外出。奶奶对此很放心,还给了他一把弓。
外面和洞穴截然不同。外面是敞亮的,时时刻刻,光永远不会消失。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了。很早以前,我们的先人祈求光明,而现在,我们却祈求黑暗。
“你认得草药果实吗?”我问他。
他摇了摇头,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,四处打量着这片森林。
我蹲下来指给他看:“这种,可以止血。那边那种白色的树割开来会流出水,可以直接喝。它的果子可以当做食物。”
他点点头。
我又指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:“那是这里常见的魔物,只要能猎到也能吃。”
他张开弓,手法老练地射中了那只变异的兔子。
“你很厉害。”我提着兔子的耳朵,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
他不说话,别开了头。
那天我们喝上了肉汤,味道不错。之后他便时常跟着我去森林里。
我不喜欢森林。那是光的森林。我们所有人都讨厌光。它让我们和敌人都暴露在对方眼里。我靠在树上,握紧匕首等待着魔物靠近陷阱。黑影蹲在不远处的树上,拉满了弓。我们发明了这样的猎物方式,高效迅速。
魔物比起普通的动物,对气息更加敏感,很可惜我们的陷阱没能够骗到它。它似乎闻到了我的味道,正朝我靠近。我飞快地盘算着应该怎么办——我遇到过这样的情形,但不是这样大只的,应该先等黑影先射中它吗?我听到它就在树的背后了。我一咬牙,转身将手里的匕首刺了出去。我听到箭划开空气的声音,木质的箭擦着我的脸颊划过,正中魔物的脖颈。
血顺着我的手留下来。我愣了一秒,又再它的脖颈上刺了几下,它抽搐着倒下。黑影跳下来跑到我身边。
“铮”地一声,他的大剑挡住了什么,我没看清,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扔到了树后,我下意识地捂住脑袋,然后树断了。我艰难地侧过身,看到他挡在我和魔物之间。我认识那个长着翅膀的魔物——伴随着永昼的诞生,它们开始在这片大陆上游荡。
怎么会呢?黑影挡住了那个魔物的攻击,竟把它击退了。
似乎很久之后,他问我:“你还好吧?”
我才知道他是会说话的。他使用的语言和我们的不尽相同,但大体相似——至少我们能听懂对方的话。
我们坐在靠近洞穴的地方处理猎到的魔物,他给它放血,我帮着剥皮。
我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光。”
我知道那个代号。
“你知道吗?曾经我们也有光之战士,后来,我们有了太多的光,再后来,我们的家就没了。”我说。
十几年前,我们的世界在努力反抗暗的势力,我们拥有很多强大的英雄,我们称他们为“光之战士”。我很小的时候,他们还是我入睡的故事中的人。我八岁时,暗熄灭了。我们遭遇了光之洪流,我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,我们也失去了光之战士。剩下来的人躲到了洞穴里,我们组成新的家庭,在洞穴中度日。
他告诉我他的故事。他是他那个世界的光之战士,一步一步对抗暗之势力。他遇到过某个和我们相似的世界过去的暗之战士,那些战士们也同我们一样,因为过于强大的光而使自己的家园覆灭,于是他们决心成为暗之战士。光也如此。
他说,他再也不会是光了。
八岁的时候,我很恨光之战士,恨他们导致我们的家园毁灭,恨他们让我们搬进了洞穴。但是多年过去,我知道恨是无济于事的。我想要拯救我们的家,黑影是,曾经的他们亦如是。
我常常在想光是什么。从前我们称那些英雄为光之战士,因为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希望,而现在,曾经是希望的光变为了绝望。而奶奶却不憎恶光,她说无论如何,我们心中总得有光——希望是不会熄灭的。
“你要回去吗?”
这好像是一个徒劳的问题,他说:“嗯,我要回去拯救我的家园。”
英雄总是这样的。我朝他笑:“若是他们不需要你来拯救呢?”
他愣了一下:“那总有我需要做的。”
“强者自救,圣者渡人。我八岁前,光之洪流还没发生,我的梦想和大多数人一样,是当一名冒险者,能够帮助更多的人,我的母亲这样告诉我,可我甚至没能成为‘强者’,你大概是我母亲所谓的‘圣者’吧。”我哈哈笑了两声,黑影古怪地看着我,令我十分尴尬。
“我没有这样想过。”他说。
“哦。”
沉默了一会儿,我说:“不过啊,我觉得,或许你想拯救他们,他们却没想过要努力。”
黑影给我讲了他同伴的故事,在他们的星球,那个叫多玛的地方。
我意识到,他是那种天生的英雄。假使你问他,此去你将一去不回,牺牲所有,即使如此你也要前往吗?我想他一定会说:即使如此也要。
真令人羡慕啊。
我和黑影坐在洞穴口将猎物剥皮放血,处理完后进入洞穴。奶奶坐在门口等我们,她说,我们来了客人。
黑影是有同伴的,他的同伴找到了我们的洞穴,那是我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见到黑影露出笑容。他又哭又笑,滑稽极了。原来他也是需要同伴的。
他的同伴是与他一样厉害的战士,晚饭后,奶奶召集我们所有人,宣布我们将要搬离这个洞穴,去往人类聚居的避难所,而黑影的同伴们将会为我们引路。
三天后,我们收拾完所有的行李,跟随黑影的伙伴离开了我们居住多年的洞穴,一个月后,我们到达地下避难所,在那儿,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,我第一次看到与我一样种族的人类,看到其他形形色色的人。
黑影被叫去开会,我们则在避难所寻找自己的安身之处。
来到避难所后,能见到黑影的时间少了,我们被安排了不同的工作,按劳分配,但境况总比在洞穴时好些了。
我并不很擅长战斗,被分去医疗队,和其他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起组成了一个医疗小队,日常的工作是替伤员疗伤以及制作药剂。
约摸过了半个月,黑影找到我,告诉我他和他的同伴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,也许不日就离开。我料到这个结局,波澜不惊地点点头。他问我是否想学治疗之术,他一个朋友会,也许可以教我。我应允下来。
他的同伴是非常厉害的占星术士——是他们那里的叫法,他教我勘破星辰。原来那一片绝望的明亮之下,也是蕴藏着如此多的希望的。
不久之后,黑影连同他的同伴一起,找到了回到他们的世界的办法。他们很快要回到自己的世界,离别前,黑影来与我告别。我告诉他不必担心,我很喜欢避难所的生活,这里所有人——无论老少,都在为我们的世界而努力。
那天他告诉我,光之战士是别人予他的一个称号,在多玛时,他意识到,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得到这样的殊荣,每一个不曾放弃的人,都该是光之战士。他后来又与我讲了更早之前的故事,替他挡过一枪的挚友,消失在魔大陆的女人……
我站在远处目送他们离开,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法阵蓝色的光芒里。
再见啦,光之战士们。
END